它不是一本恐怖小说，但是背后折射的人性复杂和扭曲，却远比一本恐怖小说最残忍最血腥的描述更让人不寒而栗。

两个多小时读完的小说在篇幅上实属迷你，作者笔触颇具民国遗风，叙述的文字简单到极致，但也就是因为简单，使得小说的脉络更加清晰。

这是一个关于物喜，己悲，救赎和归属的故事。但也不全是，还有对性别犯罪的一些思考（有机会再展开另一个话题讲述）。

给儿子做鞋，给同在监狱胃寒的女囚煮红茶，监狱着火的时候甚至二话不说，勇救两条性命的刘月影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可她偏偏杀了自己的丈夫。

杀夫，肢解，装坛。作者并没有选择在这里浓墨重笔，几句干练的描写，印象却再也挥之不去了。

“把盐和花椒均匀地撒上，撒了一层又一层。之后，她用一只手把每一块肉举起来，用另一只抓满了盐的手再重新涂抹，搓揉一次，周周到到，仔仔细细的。”

读到此处，在这本就清冷的寒夜，脊梁骨都瑟瑟发抖。

没有地方处理尸体，刘月影将尸体肢解后像腌菜一样装进腌缸里。

东窗事发是在两年后。丈夫的姐姐，儿子的姑姑来探望，问及月影为什么不做腊肉时，跪在椅子上的栓儿，起劲地对母亲喊道：

“妈，你腌的爸爸的肉，该吃得了吗？”

藏在心底最黑暗处的东西，不想被亲生儿子一句话击中，刺穿，并搅翻出来晾晒到最光亮的地方。

如果没有看过这本书，你可能会按照逻辑寻思：得是什么样深仇大恨才能让一个女子杀夫后肢解还腌渍？家暴，变态，或者是忍辱和杀父仇人结婚，伺机报仇？

一切源于一场包办婚姻。

月影嫁给了比自己大很多，身高还矮很多的男人老魏。但怎么说呢，各得其所。一个娶到媳妇儿，一个如愿以偿的进了工厂做一名女工，扫了盲，也因此越来越瞧不上自己又老又矮的丈夫。

但，这不是杀人的动机，动机源于丈夫的病。

“正是夏天，热的要死。突然，听见屋里头发出一声怪叫，太吓人了！简直就不是人声，我以为有什么野兽钻进来了，赶忙放下菜刀，跑进里屋，就见老魏直直地躺倒在地，怎么喊，也不应。手掌攥得像猪蹄，脚板往外拧，眼皮向上翻，翻得只剩下眼白。没一奌人样儿，就是往动物园送，也不知该关进哪个笼子。我蹲开去扶他，谁知浑身僵硬，用足气力也都搬不动。他先是尖叫，跟着就吐白沫，吐着吐着，血就从嘴角流出来，原来是把自己的舌头嚼烂了——哪里见过这样的病？我也瘫在地上。他的尿流下来，洇湿了我的褂子。”

这是笔锋温润淡泊的作者在本书中最刻薄的两次描写，其中之一。也正是因为丈夫的羊角疯，刘月影意识到这日子没法过了，提出了离婚。

然而，组织的一拖再拖，加上意外怀孕，刘月影知道这婚是离不成了。五一节在电影院，老魏当着众人发作了：

“一头栽在座位下面，大叫，怪叫，尖叫，像猪，像狼，像畜生...我两腿跪地，慌忙趴下，害怕手电筒照到我。要是电影院几百人知道我是羊角疯的婆娘，我会一头撞死！”

这里是本书中最刻薄的两次描写的另一处，无独有偶：两处都说的是月影丈夫羊角疯发作的情景。这一次发作，也坚定了月影杀夫的决心。

一切皆因真实而震惊。善与恶也是一瞬间的事。谁曾想到连禽兽都做不出的事，刘月影能做出？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女人，在监狱里还会关心体贴别人，甚至于危难中救了两条人命？

在监狱里，物资短缺，通过不断收集布头，为儿子栓儿纳鞋，期盼着刑满那一天照料儿子的生活来为自己赎罪。终于盼到了刑满那一天，盼得黑发变青丝，成为了一个笑起来眼角有皱纹的中年女子，却没盼到儿子叫自己一声妈。

发现袜子里，鞋里，漱口缸里，外衣口袋里，挎包里都放着母亲用开水一壶一壶闷热的熟鸡蛋时，栓儿大喊着“我妈——我要找我妈”，拼命往外跑却再也见不到月影了。

浑身湿漉的她匍匐在地，高喊：

“队长，刘月影回来了，劳改队永远是我的家啊”。

这个她做梦都想脱离的地方，兜兜转转一圈，却还是最终的归宿。

牛顿说：“我可以计算天体运行的轨道，却无法计算人性的疯狂。” 每个人心中也许都有一道魔障，像一枚定时炸弹，欲望得不到满足和宣泄的时候，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被引爆，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错，步步错。

像刘月影一样：杀人有意，救人无心。

写到这里故事接近尾声，刘月影也曾离幸福就只隔一步之遥，出狱后有过一个不计较她过往，各方面条件又不错的军犯老覃喜欢他，想娶她。但最终还是因为老覃的寡母不能接受有过杀夫案底的儿媳妇而告吹。

那个曾经许诺过“不能再失去暮色”的老覃回到上海，变成了“不能再失去母亲”的老覃。他像一阵风，到访的时候春风和煦，离开的时候北风凛冽。

小说中给出了对人性复杂的思考，人性中有些内容纠缠又含混，需要一生的时间鉴定。小说也透露出对法律的质疑：法律能惩罚一个人，但是拯救不了一个人。全书到此完，命运这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一切随风，都随风。

作者章诒和，中国“头号大右派”章伯钧之女，因为在日记中写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得罪了江青，获刑20年。在狱中和女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出狱后为戏曲研究学者，也写过一系列狱中女囚的冷暖人生。也许是因为身临其境吧，她的故事简单，流畅，但真实中透露出的复杂与对人性深刻的思考，更多了一分代入感。

对了，章诒和还有一部作品也许更为耳熟能详——《往事并不如烟》。

By Sherry 

2017-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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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不算长，用了一个晚上看完。内心复杂。第一印象是作者是名门之后，因为一句讽刺江青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入狱，还是在大好年华入狱实在让人为之不甘心。看到后面刘氏女的故事，内心更是五味杂陈。其一，结婚时，她只关心了能不能去城市，作者说，你这是嫁给了城市。刘月影说是。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连自己要嫁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样子，只是为了去城市，能在城市一个工厂打工就嫁了。我不能说她浅薄，我只能说贫穷带给人的压力是超出我们平常的想象的。其二，老魏有羊癫疯，组织上不予离婚。作者说道，你们组织倒是很有人情味。呵呵，做事按章法来，本身包办婚姻本来就不应该被法律保护，老魏可怜，难道刘月影就不可怜么？她一个青春年少的姑娘，本应该有着更好的人生，却因为贫穷和单纯被欺骗嫁给了一个有着羊癫疯的男人！就因为她身强力壮所以她活该要照顾老魏么？这算什么？你弱你有理啊，我呸！这个组织做事情就有问题，反观现在很多法律，比如山东的辱母案，那当初判刑的法官要是有这么有人情味，也不至于上了渣浪的热搜，搞得全国闻名。其三，白天闹晚上抱。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既然下了决心要离婚，就不要搞那档子事。就这么忍耐不住就这么寂寞？其四，杀死老魏。刘月影的苦痛我没经历过，我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将他杀死，分成一片一片，实在太过残忍，看到那段描写，我想起了南大碎尸案，看的时候坐在自习教室靠在窗户旁边，一阵风吹过吹起了窗帘在我旁边，吓得我打了个寒颤。后文说到动机，我觉得反而能理解，很多时候人会有执念，就像走路，走在一段阴暗的路上内心会想快点走，说不定转个弯就会是阳光大道，可惜费劲力气却发现都是泥泞小路。但是那些路都是一个执念在撑着不是么？她杀人也是因为五一电影院事件在她心中积怨已久的羊癫疯的家属的导火索吧。其五，刑满释放后，见自己的儿子，我觉得不能埋怨栓儿无情，自己童年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并且分尸，装在大罐子里，这种刺激谁受得了？这是一生的苦痛啊！我觉得栓儿应该很聪明，从一岁多就能记事还有后来的读书不错不过是自己不想读了。后记提到的心理咨询，可惜那时候哪里有这个奢侈的条件啊。最后是老覃的事情给了刘月影致命一击。换成我是老覃的母亲我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儿媳妇，从老覃那么大了还是童男子还有他父亲也是教师，可以看出他们家的三观正，家风严，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人进家门。我觉得老覃的母亲说的很在理……万一哪天气起来，把我也大卸八块了呢？人性难测啊。而且婆媳关系最难相处，不要圣母心，我是坚决不会接受的。最后对于文章中出现过好几次的一句话，文化越高越痛苦，监狱里疯掉的百分之八十都是知识分子。栓儿说，不如做体力活，累了就睡。其实这是个人的选择，苏格拉底不是早就说过了，你愿意做痛苦的人还是幸福的猪。这个问题只要我不是栓儿，我都能回答，我要做痛苦的人，因为即使做人很痛苦，至少我有意识地感知到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和他们的爱。

2017/5/23晚于泰州学院 有雨 准备回宿舍

看书很随性，很久前看到章怡和的名字。正好最近微信读书里有她三本书《邹氏女》、《刘氏女》、《杨氏女》，就一并看了。这三本书，都是描写监狱里的女囚的故事。章诒和（1942年9月6日出生）安徽桐城（今枞阳）人，生于重庆，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毕业。为中国民主同盟创办人、中国农工民主党第六届主席、中国“头号大右派”章伯钧二女（母为李健生）。大学时期（1963年）被下放到四川川剧团艺术室工作；因为在日记中写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得罪了江青。 被宣布为现行反革命罪犯并判有期徒刑20年（当时被划为右派）；正是这监狱生活，让她接触到了很多特殊的人，写下了具有代表性的小说。《刘氏女》讲述的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女孩，向往城市生活，最终因包办，嫁给一个又矮又丑且患有羊癫疯的工人，这个不合理的婚姻，最终在离婚离不了，治病治不好的情况下，而使刘氏女在丈夫发病时，举起了屠刀。这个故事看得人心惊胆战。刘氏女不仅杀死了丈夫，而且把他肢解淹入了泡菜坛子，其残忍令人发指。她的犯罪不仅毁了她，也毁了一个家，还有孩子。她的残忍行径被两岁的儿子看到，心理形成的阴影，虽然也爱母亲，但是永远不能接受母亲。每一个犯罪都是令人痛心和惋惜的，也是痛恨的！列宁说：“没有进过监狱的人,不了解社会的另一面,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社会矛盾冲突、家庭生计问题、个人情感风波到了非常尖锐、无法调和的时候，人所采取的极端手段，就是犯罪。一个人犯罪，法律能惩罚他，却不能拯救他。罪恶的背后，很多是因贫穷而堕落，因黑暗而沉沦，因无知而愚昧。只要你到监狱打一个转，便会对人间之种种罪恶，震惊于歹毒和残忍。无论怎样，都不要触犯法律！n看过人间种种罪恶，才会更加珍惜人世间的更美好和更自由！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