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汉导师王娇蕊

如果《红玫瑰与白玫瑰》要拍电影，王娇蕊一定要找张雨绮来演。一样的热情奔放，让人看了就想入非非；一样的双目失明，成天在垃圾堆里捡男人。

虽然看题目是红玫瑰与白玫瑰并存，但是张奶奶心里明显是更偏爱王娇蕊的，写到娇蕊的时候笔墨都精细生动起来。

初见娇蕊，她在梳头。

娇蕊梳头发这一段真真是神来之笔。
要是我等普通人，大概要写：王太太有一头丰盈而浓密的卷发，顺着雪白的颈子披散下来，垂在饱满的胸脯上。发际线毛茸茸的，带着点小女孩似的天真稚气，又随着梳齿的滑动，荡漾出一丝妩媚妖娆……
你看，要是我，就会很俗套地把这一段写得像洗发水广告一样。
张爱玲偏不，她偏要写娇蕊的头发“大把大把撕将下来”。女人掉头发其实是有点恐怖的，跟美肯定不沾边，我每次洗完澡看见断发都会想起盗墓笔记里的禁婆。就是这种带点恐怖的性感，就正如同一场烫手的艳遇，有一种很诡异的撩人感。
哎，张爱玲真是酷啊。

王太太还在对著镜子理头发，头发烫得极其蜷曲，梳起来很费劲，大把大把撕将下来，屋子里水气蒸腾，因把窗子大开著，夜风吹进来，地下的头发成团飘逐，如同鬼影子。

振保抱著毛巾立在门外，看著浴室里强烈的灯光的照耀下，满地滚的乱头发，心里烦恼著。他喜欢的是热的女人，放浪一点的，娶不得的女人。这里的一根已经做了太太而且是朋友的太太，至少没有危险了，然而……看她的头发！━━到处都是她，牵牵绊绊的。

#跟王娇蕊女士学撩汉#

王娇蕊女士放在现代，肯定是衣锦夜行的燕公子一流，可以开班授课告诉姑娘们该如何迎男而上。

且看娇蕊如何攻略振保。

先当着振保的面撩备胎孙先生，暗示：别看我已婚，其实我是available的。

当然，王女士撩孙先生的手段也很高明。她把暧昧的尺度把握得很好，若即若离。明明是我打电话约你，我偏要讲我是在等某人，叫你别来。欲擒故纵的矜持玩儿得很6。

耳听得那厢娇蕊拨了电话号码，说道∶“请孙先生听电话。”振保便留了个心。又听娇蕊问道∶“是悌米么？

……不，我今天不出去，在家里等一个男朋友。”说著，格格笑将起来，又道∶“他是谁？不告诉你。凭什么要告诉你？……哦，你不感兴趣么？你对你自己不感兴趣么？……反正我五点钟等他吃茶，专等他，你可别闯了来。”

接下来这一段勾引也堪称狐狸精教科书。
仔细看王女士跟振保讲话的套路（包括后来），
每一句话里都透出一股：你对我是特别的。
谁说华侨中文不好！王女士这情话水平直逼北大中文系了好吗！
顺便踩了一脚孙先生，赤裸裸地宣告：你比他对我更重要！
当着振保的面儿推了跟孙先生的约，至少含有好几重的意思：
1，我是available
2，我是抢手货，再不下手我就被人跑走了。稀缺效应。
3，委婉地坦白情史。如果振保从佣人那里听说了我和孙先生的事儿，那也不要紧我跟他是有过一段，但是现在他已经是nobody
4，老娘推了跟别人的饭局来陪你，你看我多么多么多么重视你呢

振保立在玻璃门口笑道∶“待会儿有客人来罢？”娇蕊道∶“咱们不等他了，先吃起来罢。”振保踌躇了一会，始终揣摩不出她是什么意思，姑且陪她坐下了。

娇蕊问道∶“要牛奶么？”振保道∶“我都随便。”娇蕊道∶“哦，对了，你喜欢吃清茶，在外国这些年，老是想吃没的吃，昨儿个你说的。”振保笑道∶“你的记性真好。”娇蕊起身揿铃，微微瞟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平常我的记性最坏。”振保心里怦的一跳，不由得有些恍恍惚惚。阿妈进来了，娇蕊吩咐道∶“泡两杯清茶来。”振保笑道∶“顺便叫她带一份茶杯同盘子来罢，待会儿客人来了又得添上。”娇蕊瞅了他一下，笑道∶“什么客人，你这样记挂他？阿妈，你给我拿支笔来，还要张纸。”她飕飕地写了个便条，推过去让振保看，上面是很简捷的两句话∶“亲爱的悌米，今天对不起得很，我有点事，出去了。娇蕊。”她把那张纸对折了一下，交给阿妈道∶“一会儿孙先生来了，你把这个给他，就说我不在家。

”

阿妈出去了，振保吃著饼干，笑道∶“我真不懂你了，何苦来呢，约了人家来，又让人白跑一趟。”娇蕊身子往前探著，聚精会神考虑著盘里的什锦饼干，挑来挑去没有一块中意的，答道∶“约他的时候，并没打算让他白跑。”振保道∶“哦？临时决定的吗？”娇蕊笑道∶“你没听见过这句话么？女人有改变主张的权利。

#跟王娇蕊女士学撩汉# 这一句也很有趣。首先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向男人撒娇的机会（撒娇明显是娇蕊的拿手好戏）

然后借着振保放花生酱的量暗示他：你看，你也是很宠我的。你舍不得我吃不到花生酱不开心。

那你怎么能舍得让我吃不到你不开心呢？

娇蕊踌躇半日，笑道∶“这样罢，你给我面包塌一点，你不会给我太多的。”振保见她做出年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果真为她的面包上敷了些花生酱。娇蕊从茶杯口上凝视著他，抿著嘴一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支使你？要是我自己，也许一下子意志坚强起来，塌得太少的！”两人同声大笑。禁不起她这样稚气的娇媚，振保渐渐软化了。

#跟王娇蕊女士学撩汉#  经过几轮交锋，王女士直接开始试探振保的底线：你是跟我一样的人！

我们是同类！

此时，振保的反应是，不置可否。

振保半阖著眼睛看著她微笑道∶“你别说人家，你自己也是被惯坏了的。”娇蕊道∶“也许。你倒是刚刚相反。你处处克扣你自己，其实你同我一样的是一个贪玩好吃的人。”振保笑了起来道∶“哦？真的吗？你倒晓得了！”娇蕊低著头，轻轻去拣杯中的茶叶，拣半天，喝一口。振保也无声地吃著茶。

娇小又有丰盈肉感的女人是尤物。张爱玲真是太懂这一套了。

，椅子一震动，她手臂上的肉就微微一哆嗦，她的肉并不多，只因骨架子生得小，略微显胖了一点

#跟王娇蕊女士学撩汉# 振保此时也开始向王娇蕊女士讨价还价：跟你搞婚外情可以，但你要只爱我一个人。

动心了。上钩了。

王娇蕊的回答是：那要看你的本事。

娇蕊知道自己是一朵玫瑰，玫瑰就要带刺儿，玩儿得就是心跳。男人都喜欢野马。王家有这样一匹野马，注定了老王头上一片草原。这样的挑逗，会极大地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我的心是一所公寓房子。”振保笑道∶“那，可有空的房间招租呢？”娇蕊去不答应了。振保道∶“可是我住不惯公寓房子。我要住单幢的。”娇蕊哼了一声道∶“看你有本事拆了重盖！”

#跟王娇蕊女士学撩汉# 然而王女士最让人难以抗拒的地方是，她并不是玩弄男人的感情消遣时间，她也热辣辣地爱他。所有的恋爱技巧都敌不过一颗真心。

女人都憧憬浪子回头，男人当然也是如此。唯有这样，才衬托得这一段情缘无比珍贵。之前的花花草草都成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情爱的垫脚石。

娇蕊这样的人，如此痴心地坐在他大衣之旁，让衣服上的香烟味来笼罩著她，还不够，索性点起他吸剩的香烟……真是个孩子，被惯坏了，一向要什么有什么，因此遇见了一个略具抵抗力的，便觉得他是值得思念的。婴儿的头脑与成熟的妇人的美是最具诱惑性的联合。这下子振保完全被征服了。

#跟王娇蕊女士学撩汉# 这一段如果拍成电影是极好看的。

光影，旋律，长镜头。

接吻，纠缠，红指甲。

还有什么比一曲华尔兹更能剖白内心的呢？《茶花女》中也有玛格丽特学钢琴的段落。女人会弹琴，真的是极大的加分项。哪怕一个荡妇，在钢琴声的包围中，也是那样的纯粹和圣洁。

娇蕊是玫瑰，钢琴就是玫瑰花瓣上的露水。

娇蕊在破开自己的胸膛给振保看：你看，我爱你，我爱你爱得都有些委屈了。可你还在试探犹豫，你还在计算爱我的性价比。琴键敲在振保心上，一步一步地把他逼得更愧疚。自惭形秽。

在一夜缠绵后，娇蕊剪下了红指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也很像是处女的落红。

娇蕊说，我以前不懂爱，随便跟人胡来。娇蕊还说，我名声不好了，随便抓了个备胎嫁了。娇蕊又说，我在乎你。我只在乎你。

那几乎是在告诉振保：你是我的初恋。

我一个女人都要被她掰弯了。

振保不耐烦了，好容易熬到席终，身不由主地跳上公共汽车回寓所来，娇蕊在那里弹钢琴，弹的是那时候最流行的《影子华尔兹》。振保两只手抄在口袋里，在阳台上来回走著。琴上安著一盏灯，照亮了她的脸，他从来没看见她的脸那么肃静。振保跟著琴哼起那支歌来，她仿佛没听见，只管弹下去，换了支别的。他没有胆量跟著唱了。他立在玻璃门口，久久看著她，他眼睛里生出泪珠来，因为他和她到底是在一处了，两个人，也有身体，也有心。他有点希望她看见他的眼泪，可是她只顾弹她的琴，振保烦恼起来，走近些，帮她掀琴谱，有意打搅她，可是她并不理会，她根本没照谱，调子是她背熟了的，自管自从手底悠悠流出来。

振保突然又是气，又是怕，仿佛他和她完全没有什么相干。他挨紧她坐在琴凳上，身手拥抱她，把她扳过来，琴声嘎然停止，她娴熟地把脸偏了一偏━━过于娴熟地，他们接吻了。振保发狠把她压到琴键上去，砰訇一串混乱的响雷，这至少和别人给她的吻有点两样罢？

娇蕊的床太讲究了，振保睡不惯那样厚的褥子，早起还有晕床的感觉，梳头发的时候他在头发里发现一弯剪下来的指甲，小红月牙，因为她养著长指甲，把他划伤了，昨天他朦胧睡去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床头剪指甲。昨天晚上忘了看看有月亮没有，应当是红色的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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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娇蕊的告白，甜而不腻。

如果“我爱你”之后再加上含情脉脉的凝视或者柔情蜜意的吻，那就有点过于腻人了。

娇蕊的告白是很有层次的。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连床单都滚过了，才姗姗来迟地说了一句“爱”。

告白的语气，像是玩笑。极大地减弱了告白的黏腻感——毕竟是有夫之妇，露水姻缘，振保是不希望对方黏得太紧。

第二步，是示弱。你看我，这样的没出息，一颗心都被你牵着走。然而电梯也不过是通向主题的桥梁，娇蕊真正的告白是那句——你的房子造好了。

最牛逼的告白是这种，创造出专属于你们的情话。这句话里的爱，只有你能懂——卧槽，这太浪漫了。别人听了不觉得有什么，当事人听了却像在心里炸了核弹一样。

她说∶“我真爱上了你了。”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带著点嘲笑的口气。“你知道么？每天我坐在这里等你回来，听著电梯工东工东慢慢开上来，开过我们这层楼，一直开上去了，我就像把一颗心提了上去，放不下来。有时候，还没开到这层楼就停住了，我又像是半中间断了气。”振保笑道∶“你心里还有电梯，可见你的心还是一所公寓房子。”娇蕊淡淡一笑，背著手走到窗前，往外看著，隔了一会，方道∶“你要的那所房子，已经造好了。”振保起初没有懂，懂得了之后，不觉呆了一呆。他从来不是舞文弄墨的人，这一次破了例，在书桌上拿起笔来，竟写了一行字∶“心居落成志喜。”其实也说不上喜欢，许多唧唧喳喳的肉的喜悦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种苍凉的安宁，几乎没有情感的一种满足。

#跟王娇蕊女士学撩汉# 然而撩汉技巧再高超，最终也敌不过渣男的铁石心肠。

振保的爱，夹杂了太多的犹豫怀疑。他惶恐这也许只不过是娇蕊的一次爱情游戏，他又暗自觉得娇蕊难以驾驭，不敢真的娶回家去。这让我想起一对儿靠一夜情相爱的情侣，最终因为互不信任而分手。

开端的不堪，为之后的惨淡收场埋下了伏笔。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娇蕊放浪地过了前半生，还找到了一个愿意给她擦屁股的接盘侠。嫁人后继续跟别人勾勾搭搭，老公依然爱她爱得要死。好像这样肆无忌惮地任性是美女的特权。

玩弄太多男人，是真的要遭报应的。真爱来了的时候，狼来了说了太多次，也就没人相信了。

她穿著暗紫蓝乔其纱旗袍，隐隐露出胸口挂的一颗冷艳的金鸡心━━仿佛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心。振保看著她，一方面得意非凡，一方面又有点怀疑，只要有个男人在这里，她一定就会两样些。

#跟王娇蕊女士学撩汉# 

且看摊牌这一段娇蕊和振保彼此都是怎么说的。

娇蕊在几句未完的吞吐里透露了这么几重意思：

1，我爱你

2，我知道你也爱我 

3，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不会再水性杨花

4，我愿意跟你一起承受社会上的非议

5，我愿意把出轨的责任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可以说是很有担当了。

振保说什么呢？

1，我妈不同意（然而他妈不同意的原因是怕影响社会地位）

2，我跟老王是朋友（睡他老婆的时候你怎么忘记了你们是朋友）

3，我跟你只是朋友关系（哦，上床的朋友）

4，你跟我分手了也没什么损失，反正老王是万年接盘侠

啧啧，看看这副敢做不敢为的嘴脸。老实人刨你家祖坟了？

娇蕊很有骨气，你若无情我便休。最让我击节赞赏的是，她到底跟老王离婚了。不为男人，只为自己。没有遇见爱情之前，这样的婚姻或可接受。沐浴了爱的滋味以后，再看过往的生活就显得那么无聊可笑。娇蕊选择了恢复自由。离开振保，却仍然相信爱情。

娇蕊抬起红肿的脸来，定睛看著他，飞快地一下，她已经站直了身子，好像很诧异刚才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她找到她的皮包，取出小镜子来，侧著头左右一照，草草把头发往后掠两下，拥有手帕擦眼睛，擤鼻子，正眼都不朝他看，就此走了。

“只有年轻人是自由的。年纪大了，便一寸一寸陷入习惯的泥沼里。不结婚，不生孩子，避免固定的生活，也不中用。孤独的人有他们自己的泥沼。”

这是一个追求“自由”的故事。

潘汝良偶然遇到一位德国女孩沁西亚，她的侧脸正是他常常随笔勾出的一个人的侧脸。他便想要与她结婚。一种很自然，很正常的青年的慕恋。

他爱这种慕恋感觉，虽然他并不爱沁西亚，他是“为了恋爱而恋爱”。

“他在德文字典查到了‘爱’与‘结婚’，他背地里学会了说：‘沁西亚，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潘汝良在恋爱中兴奋着，胡思乱想着，揣度着对方，品味着暧昧，毫无疑问，这是一件美好的事。

潘汝良也曾有一次考虑，那是在与沁西亚首比约会的途中。他想，他读医科要读七年才毕业，时间还长，半路上先同个俄国女孩子拉扯上了，怎么也不大合适。

但这理性的考虑并没有阻挡他赴约，他仍去找了沁西亚。

直到有一天，他在电车望见窗外广告牌上偌大的三个字：“自由魂”。他便楞住了，立刻把向沁西亚求婚的念头断了。“他愿意再年轻几年。”

他愿意的其实是自由几年。

然后沁西亚订了婚。潘汝良“只是望着她，心里也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单纯的惶骇”。

爱玲用潘汝良的视角观察着沁西亚。“仿佛脸上有点红，可是没用喜色”“如果她有较好的机会的话，她决不会嫁给他”“他久久没有收到请帖…是经济上的困难还是她拿不定主意？”

他认为沁西亚不幸、不喜，不是因为她没有选择自己，而且她轻易地选择了一种——不自由。

在沁西亚简陋寒酸的婚礼上，汝良仿佛看到她的未来，于是一阵心酸，眼睛潮了。

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车”

振保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是一辆车。按照既定的轨道不断地前进，前进，前进。他或许会经历过很多女人，那些都不过是他这辆车的过客。

第一次出现的“车”，是小轿车。他与玫瑰分手。他载着玫瑰回家，要她就此下车。“小轿车”是他对婚姻的隐喻，玫瑰是配坐小轿车的，是配做他女朋友的，然而一直载着她，不上算，所以她只能中途下车。

第二次出现“车”，是他初见娇蕊。他仿佛看见了一辆从异乡开过来的火车——这就是娇蕊在振保心中的化身了，她这样的交际花，生命里自然也是充满了很多“乘客”点缀的。

第三次出现车，是公交车，振保与娇蕊一夜风流以后。他坐在公交车里，卑鄙地沉溺于禁忌的快乐。公交车的隐喻跟轿车放在一起看很有意思。第四次出现车依旧是小轿车，娇蕊要坐轿车，振保拒绝了。并且觉得应该是娇蕊的老公给她买车。结合轿车＝婚姻来看，这恰好体现了振保的心态：只是玩儿玩儿，好聚好散。娇蕊的地位还不如玫瑰，她连在人前称作他女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第五次出现车，是火车。娇蕊说她跟丈夫摊牌了。振保仿佛看见火车隆隆地向他驶来。他吓傻了。他只想做火车的乘客，没想到火车义无反顾地摆脱了既定轨道，把他当做了目的地。

第六次出现车，还是公交。多年后，振保与娇蕊重逢。他哭了。不是后悔也不是内疚，是妒忌娇蕊平凡的真实。娇蕊却对他说：你该下车了。

他以为他与娇蕊的露水情缘像公交车一样，上车投币，下车走人，实惠极了。代价就是谁也不能永远拥有它。振保自以为是抛弃了爱情，多年以后却发现是爱情抛弃了他。他被无情地驱逐出了自己构筑的虚假幸福。

最后，故事里又出现了车，和妓女一起坐的三轮车。放肆地在家门前驶过，溅起污水。轿车他已厌倦，公交车他被驱逐。他有的只有最廉价，最肮脏，载着放浪妓女的三轮车。